Sunday, October 22, 2006

 

春逝

如果用四季來代表人的一生,我等邁向不惑的人應該是微涼略帶蕭殺的初秋吧。

就是説春天早已逝去了。

年輕不知愁滋味,面對身心的突變矛盾彷徨可以是慘綠少年電影的好題材。但同樣面對身心改變,卻是走下坡路的中年人,沒有那麽詩情畫意,那壓力自然更大。而且既為成年人又不容許如年輕人的胡鬧莽撞,太偏激不像話也不像人,太執中像人辦但沒人氣,其實路更不好走。
女明星給命名為中女絕對是等同死刑的咀咒。

一朝春盡紅顔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中年危機從來不是討好易拍的電影題材,可見那不是什麽甜美的花樣年華,除非你擁有梁朝偉張曼玉的五官身段靈魂。或者編劇構思橋斷的時候看到鏡子裏的自己,便氣短的改過來寫那豆芽夢冰淇淋青蔥歲月,既可沉醉在那懷舊的情懷,又可暫時忘記現在的煩憂。

我有一次下班和朋友會面,穿著卡其褲寬襯衣軟皮鞋。朋友開玩笑的說我穿得土氣,我便說這正好,沒有刻意的要讓人注意,那是一種很放鬆隨意的心態和境界。

其實是看能否隨心所欲收放自如,周末興致所至穿得時尚特別一點,言談隨意放縱一點去配合那熱鬧繁華的氛圍,讓自己更投入去開懷。但不讓人覺得造作過分卻是技巧的考驗。

年輕胡鬧還可以說是青嫩無知,年紀大處事不當就是不知恥和沒分寸。人作爲為群居動物,自我和合群的平衡年紀越大越難拿捏。難怪人大了就難認識新朋友,一方面是能否不斷去包容,更重要的是已經沒有太多心思放在和自己大相徑庭的陌生人身上。

都說人是越老越活回去的,所以紀錄片裏的長壽老人每一個都是笑呵呵的,就像兩嵗左右活動不太靈活不多言只會說短句對世界很好奇的可愛小孩。這固然是因爲感恩能享受額外每一天的流光,而且心理明白這是給自己和別人最好看的一個表情。裝酷噘嘴睥睨擠眉弄眼等還是留給青春少艾。

至於選擇時光倒流停在苦澀壓抑青春期心態但又沒有亮潔外表清純心靈的中老年人,不想見人也不想見到自己,一般不會受歡迎,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Simon & Garfunkal的老歌‘老朋友’和‘書立’總是相連著,其實別有用意。歌詞意譯如下。原曲英文歌詞有其詩人樂隊的用字和押韻,層次絕對不一樣,建議找來聼聼,那豁然的情懷的很超脫的。

老朋友

老朋友坐在公園長凳
書立處於書架般安靜
風吹報紙草地上翻滾
停在老朋友鞋邊抖動

老朋友是冬天的友伴
裹著大衣看每個日落
城市聲音為樹葉過濾
灰塵般沉積老人肩上

你能否想象多年之後
無言的分享公園長凳
可怕地陌生的七十嵗

老朋友梳理同一歲月
默然地分享同一恐懼


書立

那年代那不再的年代
那是無知的年代
那是自信的年代
很久以前,肯定是很久以前
我拿著你的照片
保留著對你的記憶
你留下的就是這些了

Tuesday, October 17, 2006

 

呢喃男

西方流行歌呢喃男的始祖應該是Bob Dylan。

因爲年代不一樣,他流行的時候我還小,我對他的歌的印象不深。我的青春期是由熱鬧音樂特出形象的新浪漫歌手樂隊潮流所滋養成長的。

新浪漫潮流的歌詞内容傾向假太空,就是動不動談政治人性哲學和平來陪襯豐富的音樂。雖然比過多鴛鴦蝴蝶的情歌多一些層次角度,但流行歌談過大的話題,宣洩比實際多,而且看穿了也有點滑稽。

新浪漫潮流過後就是分眾精細的流行歌春秋時代,不同音樂和不同聽衆各自配搭。再看不到一種音樂主流統領天下。

在香港就是相信會延續很長時間的K歌冰河時期,其他歌種因爲太小能存在也不明顯,或者還沒有給聼過便消失了。

就算在西方單飛歌手簡單音樂自我私人歌詞題材蜻蜓點水的歌種,好聽的説是另類特色,不好聼是紅不起來,至少沒有形成一股力量。

而且社會假設男性有淚不輕彈,苦往肚裏吞,閒話不多說,連老祖宗Bob唱到現在也給人詬病老氣累贅。

直到近年好幾個西方呢喃男同時突圍而出,各自的名氣凝聚成爲一股呢喃勢力,各有所長百花齊放,把老祖宗的精神發揚光大,雖然沒有溝通但默契存在地表現了一個有趣概念:不是不能呢喃多言抱怨,而是目的態度方法的問題。技巧好的話,哆嗦也可以是很耐聼和舒服的。

怨男也可以是很有魅力和性感的。

當中最出名的應該是James Blunt, 他也代表了呢喃男的主流特點,歌聲不特別甜美,有點刺耳換來較多的人味。音樂比較簡單,歌詞調子比較執中,表現男性柔美同時不失剛強的代表。給選為最難聽的聲音也是因爲不像餐館電梯音樂順耳討好。

而呢喃男中的異種是Anthony & the Johnson。鋼琴酒吧音樂就像老套的黑白片,只有懷舊沒有任何流行元素可言。怨男卻把情感釋放拿捏得很準確,音樂也玩味得清新流暢。讓自怨自哎,男性陰柔的終極表現,還有自傷自療變得可以接受,甚至是挺可愛得。

還有略帶反叛活潑男孩Rufus Wainwright,Dior貴氣柔美男生代表Maximallian Hecker。新派吉他男Jack Johnson,單飛詩人電子男Thom Yorke。

他們代表了現代男性需要同時敢于表達自己軟弱憂鬱深情的一面。其實男性也有很多話要講,就像歌手們有點喋喋不休的歌詞。而且其實不需要別人全聼懂,只要有人願意陪在身邊度過那低潮日子便可。

應該不是Bob Dylan的主意,一眾新一代呢喃男也不一定互相敬重或認祖。但看著呢喃男流行歌歷史的發展,就像是看到桃李滿門遍地花開的景象。

而在亞洲類似的南音是歷史遺產,最近的一個變調是劉德華的‘觀音’專輯,講完。

Sunday, October 15, 2006

 

2006上海雙年展

再一次拔根搬家移居,時間急事情多,連和朋友告別聚會也沒有心情去辦。但離開前還能匆匆的去看上海藝術雙年展。又一次證明做不做一件事不是能力問題,其實是意願問題。

上海美術館和當代藝術館位處人民公園内,位置相當接近,連展品的區分也變得模糊,本來應該是較爲古典的在美術館,比較前衛的在當代美術館。但上海就是這樣一個競爭激烈和市場主導的城市,兩個美術館同樣有設有高檔餐廳,各自積極邀請和推廣國内外藝術家主辦展覽。結果連續看兩個場館還是感覺很連貫的。

相反另外一個位置偏遠要人自己摸上門,同時本來應該是最大膽的現代美術館就奇怪的不太受歡迎,多次展覽只能用上一半的場地。或者上海真的反映了現代城市對現代藝術需求的主流現實:有一點特別亮點便可,不需要讓人很投入,花很多時間去深究,不要讓人太受刺激(就像我第一次在倫敦看到Francs Bacon的畫,那震撼是終生的),畢竟是另類消費。

但那何嘗不是現代人對身邊一切人和事的普遍態度。

上海雙年展可以說是兩個展館打響招牌顯示號召力的重頭戲,參展的作品更有水準和看頭。作品多樣,只能說說印象比較深刻的。

Alan Chan陳幼堅作爲香港出名的設計師藝術家,把死敵公司如麥當勞和肯德基、微軟和蘋果、Addidas 和Nike、可口可樂和百事的巨大商標和口號放在一起,細看原來大商標是使用對方公司的小商標組成,還故意把口號互換,讓你明白其實那些商標口號雖然爲了區分,但換過來用是完全可以的。他的商業觸覺是著名的,這系列作品中的洞悉力和幽默感勝過創意和技巧。

順應現代藝術的主流,展品多是裝置藝術、大體積,多媒體音效機動包羅萬有。在眼球經濟的時代,信息太多讓我們太習慣主動過濾第一形象不太好或一般的東西,同時錯過了很多遺珠和機會。但連藝術品也受到這樣趨勢的影響,不知道是否有點過頭。但畢竟藝術,特別是現代藝術,本身商業操作的味道就很濃,所以也只可以這樣。

多媒體當中以平面血漿電視(plasma TV)作爲循環播放藝術家的攝影作品較爲特出。有一個中國節令(是熒光棒因爲視覺暫留寫成的字)配合不同風景的系列很有意思。另一些本來單一攝影就很好,結果來不及細看就緊接下一張。有一些主體不突出的其實讓我覺得藝術家有點心虛,好象不是連續給你看過夠就不夠分量。我倒想到商場割引大特賣,買五送一或者是只有批發,不設零售。還有一個系列是電視播放中國水墨畫加上動態的飃雨、降雪或落花,確實是很好看,但應該放在高檔百貨公司的高級電器部門。

現代藝術如何保持商業價值同時要比純商業設計超出一線是大師力爭的高地。奈良美智的噘嘴女系列就是既可愛但又有性格和聯想,甚至得到批判社會當代教育和小孩成長的崇高地位。這次很開心能看到他的多幅手繪,女孩那絕不純良的表情就能逗人發笑和深思。另外一個抛光大型(約3米寬)純白搪膠壓扁了像柿餅的女孩大頭(配合純白的討好甜美形象,女孩是冷冷不噘嘴的表情),再次為他熟練的走鋼綫技巧作了個簽名式。他的藝術品為他打響名氣,大賣商品是比幾米還要甜的搪膠造型,當然還有噘嘴女孩印花汗衣,就像特色句語汗衣一樣,讓人穿上有了特點。

還有一個展品比較複雜但好玩,一系列投影器橫排投射出藝術家不同的看報紙的靜止姿勢,屏幕前面一條橫的走道,走道外面是一排面向屏幕的大風扇。當人在走道經過風扇,應該是紅外感應會讓風扇開動,同時相應的屏幕畫面會變成藝術家給風吹得報紙翻捲衣服抖動,變成像觀衆和投影的藝術家同時感受到強風的場面。當中紅外電動相應畫面的配合很有意思,讓很多人在走道上走來走去。但細想創意是很好的,但藝術價值除了老套的高科技讓虛實不再分明外沒什麽,讓人有小驚喜但沒有大感動。這樣的作品放在高科技展嘛有又不至於,有點尷尬但怎樣說還是比悶的醜的爛的作品好。

看來作藝術家還是很不容易,要接受那麽苛刻的挑剔,不像營營役役上班族如我,一板一眼的工作至少能養活自己。

能以這樣一個内容豐富的展覽作為生命這一階段的句號,還是很好意思的。好,讓我再次上路,往未知的前方遠征。

Tuesday, October 10, 2006

 

黃金遊客

黃金周在快餐店購票排隊拿食餐的時候,前面一個女子用普通話問我要的是什麽,我說是撈面,她很有興趣的說想看看香港的撈面是什麽樣子,之後用我聼她用我聼不懂的方言跟旁邊一個應該是丈夫的男人交談,而他則一直沉默。

我看着這個個子不高膚色偏黑衣著樸素普通話口音偏重主動直率的中年女子,我禮貌的試探問她是哪裏來香港的遊客。她說是山西太原,還問我知道這地方否。我雖然沒有去過,但知道太原是山西省市,算是國内中型二綫城市。所以對她說那也是先進地方。她還是北方特色很直率的說那裏路是很寬的,只是比較土。還把話題拉開說西北大開發沒有包括山西,所以發展較慢。她還問我是哪裏來香港玩的,我說我是香港人。她便說我的普通話比他們的導遊好。我口裏說那裏那裏,心裏想我的穿著還是我希望的草根,還有工作不如意還可以考慮去做導遊。

之後她看到我點的撈面,還是很直率的說不習慣香港的食物,因爲太原吃的是冷面,而且是甜的。我就說甜冷面香港不常見,之後祝她在香港旅途愉快,然後各自找位置用餐。

我邊吃邊想一個管理選擇就決定了一個城市富強的路。常說人在歷史洪流中是很無助的,但歷史往往是由幾個人來決定。難怪宋家三姐妹一個愛錢一個愛權一個愛國,結果一起改寫了歷史。

我又想到連太原也有遊客來香港,而且看上去不是典型大腕,看來香港經濟真的是全面受惠於國内遊客。最近新聞說很多香港旅行團欺騙國内遊客,我希望像這太原女士不能以自由行方式來港的遊客不會有不愉快的旅行團經驗。當然她根本可能不懂,給強迫買的高價紀念品回去送人,對方也可能不知道,但這樣就更不道德,讓人更不忍。如果連旅遊業也給賠掉,香港現在的虛火繁榮更不能持久。

很多朋友對於國内種種現象批判的同時,自以爲身處道德高地卻冷對睥睨嘲笑國内人士。我覺得一切皆是形勢比人強,需要外匯便應該禮待來源。我看很多人是比較熱心對待外國白人遊客,想不到現在回歸多年媚洋風氣猶在。

如果說香港人英語比普通話流利,我不知道這是理由還是應該早就改過來的情況。當然個別國内遊客的行爲不一定是我們習慣的,但一般主動詢問的態度不會差到哪裏,就當是練習普通話吧。

我有一次跟一個懂得說廣東話的臺灣朋友用普通話聊天,旁邊的香港朋友就很驚訝爲什麽要說普通話。我當然明白那是他們要找下臺階的表現,但是自己不說也不喜歡人說卻是惡霸行爲。

我倒不希望香港學英國那沒落貴族酸溜溜擺出讓人尷尬似是高尚其實襤褸的挑剔語言口音姿態。而且英國到現在還能保住英鎊匯率高企,不用加入歐鑼,反觀香港各處可見人民幣港幣一對一的招徠手法,。

雖然説比做容易,但自己做好總比說別人沒有自己好有意義。

Sunday, October 08, 2006

 

野人進化記

新認識我的朋友都會問我是否經常去曬太陽或者問我在那裏曬太陽燈。事實上我從未試過曬太陽燈,一年去沙灘游泳池曬太陽三次便可有一整年的黝黑。

其實我本是個野人,那本質藏在基因裏。

父母是漁民,雖然在我出生時因爲大趨勢經濟轉型已經投身第二產業從事工廠生産技工。我的童年記憶中有到香港仔漁船串門、在搖晃的小艇上叫水上小販食餐、在當時建築簡陋但海鮮美味的珍寶海鮮舫吃婚宴、回程時大包小包魷魚干、蝦干、蝦膏等讓擁擠在還沒有空調的公交車裏的其他乘客覺得氣味太濃,但又忍不住問我媽在那裏能買和能否出讓一點。

那些是用來作爲鄰里及親友外交的極品。我媽雖然沒有讀過書學過字,但有着蘇童小説主題的鄉土自豪和智慧。她總是很驕傲的拿出一只大魷魚干說那是天然生曬,買不到而且不能出讓。我總是在旁邊偷笑,同時拿一小把蝦米來吃,讓乘客驚訝那是何其大的蝦米。

那味道特別鮮美。

我愛我的媽媽 。

我的童年是沒有糖果玩具的概念,但有很多去碼頭海邊釣小魚鈎泥鯭的記憶。而地點從美孚到中環碼頭到西貢碼頭,見證着少年慢慢開拓自己的世界,也同時代表香港經濟繁榮下水質污染的過程。

而我從小就是野孩子。

後來誤打誤撞的考上了一所很好的中學,哥哥給我買了一雙英國Clarks的皮鞋作爲鼓勵,還故意買大一號讓我可以穿舊一點。結果半個學期沒有過去我就因爲下課後踢球把鞋底踢出一個洞。之後在我高中找補習養自己以前,我一直是穿父兄的舊鞋。

我因爲内疚所以也從沒有抱怨過。

初中階段的暑假是一家十幾人從荃灣北青龍頭坐擺渡船到對岸的陰澳養魚排水上屋度過的。活動是潛水去摘木排底下的青口和生蠔、到木排邊上釣大魚、三餐當然是海鮮、晚上爬上屋頂在清涼的海風中看晚星入睡。

還有姐夫兄長從別的魚排拿來的金鼓魚,鮮美得讓我的味蕾在餘生對餐館海鮮不再敏感。

我的青少年階段是很開心的。

現在青龍頭是豪宅樓房,陰澳是機場快綫途經的地方,只餘下些破落的木條。朋友都認識迪士尼旁邊的欣澳,沒有人知道陰澳。香港仔再沒有魷魚蝦干了,市面上金鼓魚又少又貴。

但我在高中大學階段選擇了去看外面的世界,很多次媽媽去香港仔飲宴和家人去陰澳度假我都沒有參與。當然我有另外的得着,但也明白人生免不了取捨。

到了畢業開始工作後來獨居到後來離鄉別井找生活,我走得越來越遠。最後成功建立文職人員形象,除了皮膚還是黝黑如故。身體對勞動流汗的原始欲望在健身房得到滿足,不一樣的體力運動換來一樣的勞動階層的體格。

從野人蛻變轉型為文明人讓我可以有穩定收入照顧父母餘生,一切也就是值得了。但我想因爲野人基因作崇,所以我毫無畏懼一次又一次的往不確定的曠野闖蕩,那管是工作挑戰人際關係旅居地點,去發現開闢體驗自己的新天新地。

但最近在香港參加朋友的遊船活動,只是一個小時的航程我吃了暈船葯還是覺得受不了船的搖晃不舒服。我發現自己真的走得很遠,新朋友在此談及我的膚色的同時,我已經不提我的漁民出生。而我很不習慣夏天悶熱的天氣,希望能一天窩在有空調的地方,能一天洗澡好幾遍。所以現在野營是我不能接受的活動。

反正這地球已經不再適合需要大自然藍天綠林碧海的野人去生活。

生命是一條選擇不多且不得不走的不歸路。自己選擇失去這些來換取那些,沒有遺憾,只有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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